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麽东西是「纯天然」的了。
之前一阵子,「食安风暴」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各种的爆料使得观众人心惶惶,似乎世上所有的食物都像是白雪公主的毒苹果,在鲜艳润泽的外表下隐藏了致命的危机。
在一连串的食安爆料下,几乎所有人的心都碎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平常吃的食物原来是如此不符合自己的期望。但即使在当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照样吃各种人造物吃得心安理得。
真要说起来,在爆料这些事情之前,我们吃着这些东西早就吃了十几年,但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怎麽样。所以只因为媒体突如其然的爆料才开始注意自己吃的东西是否天然,这种举动其实也只是反映观众容易受到煽动而已。
再说,改造天然食物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近年来才开始。打从人类开始发展美食文化了以後,「改造食物」与「人工料理」就伴随人类的文明走了数千年的历史。就拿台湾有名的小吃「臭豆腐」来说,光是「豆腐」这个东西它就不存在「自然」这个元素,更不用说为了腌渍这个臭味,加入了多少元素浸泡这些豆腐。所以你能说臭豆腐这个食物是「纯自然」的吗?又比方说有很多所谓牛排或无骨鸡牌其实有很多都是合成肉,可是也没有人会对於这些食物有任何的起疑。
说穿了,人造食物的产生,反映的不是商人的暴利,而是来自消费者的口腹之欲。
不外乎人类都对美的东西情有独锺,因为漂亮所以接触,因为漂亮所以才想亲尝。不止择偶如此,挑选食物也是如此。曾经看台湾《公视》所播放的纪录片中,有提到台湾人每年浪费的食物有几万顷,其中有很多是因为外表不好看或者外表有损坏,所以在销入市场的过程中就被人工淘汰了。而这些送进卖场的好看食物中,又经过消类者的筛选,於是剩下的食物将是如何庞大的数量,由此可见。
所以为了使这些食物看起来漂亮或是看起来很鲜美,我们放弃了食物原本的面貌,我们拒绝食物原本的样貌,而我们却矛盾的相信,我们看的丶闻的丶咬起来的,都是上天赐与我们的美丽礼物,而不是来自人类暗中计划的结果。
於是我们宁可欺骗自己所见的这一切都来自於真实,直到一连串的爆料像不定时炸弹一样一颗颗的引爆。可是即使这些炸弹被点燃,也不是有多麽经天动地的事情,因为人类的文化与文明的进程中驱使我们对这些物质作进一步的改变,但是其历程耗时之久使我们为此毫无自觉。
在对人造物的惊惶的同时,我们应该要了解的是人工支配食物的历史。而除了了解以外,我们必须要接受的一点,是打从人类开始有文明以来,「天然」这个东西本身就不存在。在这极其不自然的文明世界中,我们要做的不是排斥一切人工,而是接受当今社会不存在天然的事实。转眼看看周遭的所有物品,你身边的一切都是何其不自然,而食物的人工主义也不过是可以吃的日用品而已。反而在这个不自然的时代追求自然,恰恰才是当今社会最不自然的反应。
当今人类之所以追求自然,无非是在人造时代对自然的一种向往,就如同人类对於宗教与神话故事的想像,它是一种不太可能的渴望。但是我们都知道神话故事并不存在於现实之上,当自然在人造时代已成过往,那麽自不自然在这个以人工为导向的世界里,也不是如此迫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