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雾霾,我要跑步。
晚上十点钟,我终于下定了这个决心,穿上了衣服,出门。
如你所见,外面是一片雾霾,我故意插上了耳机听着Rainymood——纯粹的雨声,但即使闭上眼睛,用大脑努力去想象一片雨景,然而只要呼吸,还是可以闻到雾霾的味道。
这是雾霾城的日常,令人讨厌,但我已经习以为常。
雾霾城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大到我也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城市的中心是中央广场,东南方向是布鲁克林区,而东北方向是朝阳区——这是我居住的地方。我沿着一条一路向南的道路慢跑着,道路的尽头,是布鲁克林区最为著名的西口公园,那里聚集着毒贩、妓女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说说雾霾,这是这个世界中无法解释的一种现象,它环绕在雾霾城的周围,终年不散。有的时候,它会入侵到城区里面,这时我连街对面超市的门都看不见。雾霾并不是天天都会入侵,而是久不久来一次,有时有规律,有时没有,跟大姨妈很类似。
希望通过以上叙述,你能知道为什么这里叫雾霾城。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就像电影《我是传奇》里的感觉那样,越往前跑,越充满绝望感。路旁停着不同品牌的车,其中一辆车不停的在震动,我慢下脚步,压低身体,缓缓的靠过去。这里处于「混沌边界」,因此这种震动可能来自于夜间觅食的僵尸,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一对情侣在车里玩车震。
是车震,向车内望去,只看见一对情侣在不断的做着活塞运动。我无意打扰他们,转过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车门开了,传来了熟悉的僵尸嘶吼声。
切换到战斗状态,我迅速转身,压下身子,防御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虽然事后证明这是多此一举,但保持警惕和战斗准备,是在雾霾城活下去的必须。
且说僵尸,正是我方才看到在车震的两人,或者说,两具尸体。我无法考证这两个倒霉蛋是在做爱的时候变成僵尸的,还是变成僵尸后再做爱,无论哪种,我都不愿意想象那个场景。
这俩僵尸完全没有僵尸的职业操守,在有活人,又以多打少的情况下,却只顾肆无忌惮的当街做爱,生殖器黏在一起,一上一下,压根没主意到作为敌人的我。
虽然我承认我电脑硬盘的1/3都装着AV,但也实在不愿欣赏眼前的僵尸交配,伸出手,念出咒语,攻击魔法弹出,将这俩僵尸砸得稀巴烂。
经验值get,愿你们安息。
我接着跑步,同时在「混沌边界」中保持着警惕。这似乎是我第二次提到「混沌边界」,那么还是解释一下为好:这里是朝阳区和布鲁克林区的边界地带,而边界交接处是不受保护的,僵尸、怪兽或者小松鼠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我可以攻击它们,获得经验值,这也是夜间锻炼的一部分,当然,在有雾霾的情况下,锻炼对心肺并不是什么好事。
今晚很太平,除了没羞没躁的那一对僵尸,再没有遇到绊脚石,到达西口公园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表,正好是晚上23:00,这应该是西口公园最热闹的时候。
但眼下,西口公园空无一人。
这话说的不太严谨,因为在公园角落的长椅上,还是坐着一个男人,只是他从挑的位置到脸上的表情,都足够阴暗。
「呃……嗨。」说实话,我并不擅长跟别人搭讪,尤其是男人。
他默然,但并不像是因为我看起来像个Gay而他是个直男而不想理我。他似乎真的没听见,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僵尸了。当然,西口公园在布鲁克林区的保护范围内,不可能有僵尸。
「Excuse me ?こんばんは ?」所以我猜,是不是语言的问题。
他依然没有理会我,只是一个劲的盯住地面,我顺着他的目光找过去,那附近有两种地,水泥地和土地,但这样的大晚上,连一只蚂蚁都看不见。
「她刚刚怀孕1个月,我已经准备好了赎她的钱,我们不算富裕,但还是可以先租一个一居室,我的工作还算稳定,过两年就可以贷款买房……」
男子突然间开口,吓我一跳。他依然盯着地面,只是嘴中喃喃,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和表情,从略微发福的身形判断,是个中年人。虽然他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但开启「电影中福尔摩斯式观察」的技能之后,还是可以知道以下信息:他有一个女朋友是妓女,如果想和妓女结婚,就要准备好钱把她从老鸨那里赎出来,通常这种都是现金交易,所以男人的左边裤兜鼓鼓的,恐怕装的是赎身的钱,从钱的数量上看并不多,所以女子肯定不是花魁一级,可能是过气,或者并未成名的妓女。
「东莞被查了,是修道院那帮人……他们自己禁欲也就罢了,还管到了西口公园这边。黑帮不愿意跟他们作对……」
我讨厌前言不搭后语的人,但考虑到这哥们的精神状态,姑且原谅他罢。简而言之,作为整个世界的统治机构,修道院是让每个人都讨厌,但却无法抗争的存在,即使是飞扬跋扈的黑帮也一样。前些天,修道院突袭了东莞,诛杀了那里所有的妓女,皆是斩首的形式,头都被悬挂在城墙上,以示院威。
「狗娘养的修道院。」男人抬起脸骂道,他依然没有看我一眼,或许所有的话,只是他在自言自语,但我还是假装跟他对话:
「别这样说,她们,我是说,你的恋人,还有其它和她相似的人,只是暂时躲一下风头而已,不久后她会回来找你。」
「她可能喜欢上了其它人,可能有比我有钱的人引诱她,当然,毫无疑问她是道德高尚的人,但也许当时她刚好缺钱?所以她跟他上床了,舌头缠绕在一起……啊,我不能想象这个,我需要她只属于我,每天都见面,而不是像异地恋那样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她可能一边跟我发短信,一边跟别人上床,你知道吗!」
他终于肯看我一眼了,但我只想回答,我不知道。
他离去之后,我终于有了座位,但我决定直接跑步回家。
雾霾城的雾霾天,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跑向一片混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