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改变了一切,时间能让一切恢复原样吗?当我在思考时间的时候,我已经成了时间捕捉的对象,在我身上发生的变化告诉我,我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从前已经死了,活着的是现在。
时间就像是一列火车,你坐在上面,无论你睡着或者醒着,这列火车都会把你带向前方,至于那是否就是你所要到达的前方,它是不管你的。有时我是想让自己清醒,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我想让自己糊涂,因为糊涂才不痛苦,什么在眼前都是混沌一片的,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但是如果我就这样糊涂走过了,那么列车驶过什么车站,沿途有什么样的风景,都是我不知晓的,觉得自己真是白搭上了这趟车。
我自己的心情想来都是矛盾的,便也就不想,只是静静的坐着,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但是,就是在我这样坐着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变化以及发生了,我正在被时间改变着,一天天的日子,使我不再如同从前。有很多变化在我身上发生了,但是有一样没有改变,就是我身上生命的痛点还在,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只有找到生命的痛点,我才能回到自身,才不至于在风尘滚滚中迷失了自己。
我还没有下车,这列火车仍然载着我往前飞奔,我的终点站还没有到,还有一段路程要我走。除非中途下车,除非发生什么大的事故,否则我的命运就像是安排好似的,等着我去一一经历。
时间不会让我再回到从前,清晨,我心中暗想,傍晚的时候,望着一轮落日,我也这样暗想,时间不会让我再回到从前。从前已经太遥远了,回到从前已经不可能,即使能够回到从前,我生命的痛点还是一样的,我还是要这样生活着,还是要这样找到自己。
生命的痛点,那是一道伤口,那是伤口上开出的鲜红的花朵。这伤口不会因为时间的延长而修复,它所开出的花朵也不会败落。太阳高悬在树木上,我吹着凉风,想着活着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有欢乐可以享受,有痛苦可以品尝,有时,甚至能从这痛苦里品尝出一丝甘甜。生命里的痛苦便成为一道甘美的泉水,滋养着我,滋养着我扎根的土壤。
时间像是指尖的水,在缓缓流淌,我感到了水的持续浸润,于是我误以为时间又向前流了一点。其实我并不能改变时间的什么,时间按部就班,一声不吭往前走着,像是一个埋头赶路的人,却并不回头望一眼。
人们在谈论起时间的时候,总爱把时间比作海洋,其实时间在我眼里只是指尖滴下的水,一滴一滴的渗入地下,那是我头上流出的汗珠。我最清楚时间在我身上是怎么流淌的,你能够说时间多如繁星,但我手中的时间却很有限。在一个广泛的概念里,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时间偶尔浮现的一个泡沫,但是具体到我身上的时候,时间就变得实实在在起来,是需要我一滴滴流着汗水去付出的。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我经过了时间,经过了广阔的时间。
在生命的痛里,我找见自己,有时我坐在木板钉成的凳子上,望着外面一角的景象,看着那些树叶变绿了,它们是感知不到痛苦的,看着那些行人,他们步履匆匆,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自己的方向,而我没有方向,我坐在这里,没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像是被囚禁在这里。但是我也能渐渐感觉到痛苦中的欢乐,否则我不可能坚持到今天,那些欢乐就像是一道光柱里飞舞着的一缕缕尘土,它们在快乐的歌唱着。谁能听懂它们的歌唱呢?我听懂了。
我在默默的工作中,也学会了为自己歌唱,就像那些光柱里歌唱着的尘土,我的歌声只有我自己听到。干活累了,我就直起腰来,站着,捶打捶打疼痛的腰部,环顾四周,默默无语。我更多的观察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我知道,这是时间在改变,而我不能改变的。
那些远去的时间看上去十分渺小,就像渺小的我,我觉得他十分陌生,不应该和我联系起来。唯一能听到的呼唤就是来自生命痛点的声音,那是我熟悉的,也是清晰的,活着的。因为这点痛,我没有饥饿感,我已经被这痛喂饱了。那是往事里的温暖,是时间所没有剥夺的,我眨动的眼睛里就淹留着这记忆里的温暖。但那是你看不见的。
我能感觉到的,我就必须的承受,我不能把我所承担的分给别人承担,无论痛苦时有多么的痛苦,我都必须一个人默默承受。时间又像是一支烟,在手中静静燃烧,直到最后灼痛了你的皮肤,我能感觉到这疼痛,因为我身上的汗水每天都在这里流着,我必须干完我的活,才能挣到养家糊口的钱。在这样一个每天都要重复的过程中,内心的疼痛会渐渐演化为生命的欢乐,欢乐越是疼痛便越欢乐。欢乐是点燃的一支烟,开出美丽的花瓣,烟灰落着,就是花瓣在开放着。我凝神想着,这样疼痛的欢乐,是怎样一种绝美,降临到我的头上,让我享受它的荣光。
时间是漫长的,生命是短暂的,短暂里的欢乐,欢乐里的疼痛,就像是有过的爱里的伤口在不断开出美丽的花瓣,就这样开着,开着。生命里总是有伤痕的,不是这伤痕就是那伤痕,而内心的疼痛也总是能开出花瓣的,不是这样开放就是那样开放。
我在时间里寻找这疼痛里的欢乐,我也总是能找到安慰的。我不要求多,只要有一点就够了。曾经的夜里,神色凄然,痛哭流涕,脸上挂满泪水,感觉是那么无助和孤单,现在想来,那样的时光里,其实是应该用来欢乐的,是应该用来享受那疼痛中的欢乐的。因为在生命的痛点里,其实是蕴藏了这样的欢乐的。那不是悲伤,而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