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素衣袖口那一朵牡丹。

我时常会想起已经过世七年之久的太婆，也就是爷爷的母亲，记得她去世已经是86岁高龄了，在我能够形成记忆的年纪到她过世这段时间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拄着一根拐杖，上面是黑色的油漆，大概岁月依旧，已经开始剥落，不过依旧做工精致，还有她终年穿着的一种款式的衣服，应该是民国时期的样式，对襟布衫，四季都是，颜色常年就两种黑色和灰色，再没有别的艳丽颜色，还有那把高脚椅子，记忆里她中午会搬着这把椅子去院子里晒太阳，她去世多年，这把椅子依旧还在，她是遭受幼女歧视的女人，年幼时就开始裹脚，两只小脚裹得按照她那个年代说法是最容易嫁得出去的，她过世的前几年里记忆力她洗脚从来都是在中午而不是晚上，年老的缘故，脚趾甲已经特别坚固和硬实，我奶奶给她修剪脚趾甲时都用剪刀而不是指甲刀，她年轻时命好命好嫁给一个殷实的地主家庭，也就是我的男太婆她的丈夫又是一位学校的校长，所以日子过得相当嚣张，性格不温实，说不上狠毒严重但也并非慈祥的老太太，我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听说去世的特别早，照片也只从我爷爷那里见到过一次，所以，她寡居几十年，后来闹革命，全国掀起斗地主的风潮，家里也就没落和遭人宰割了，好在后来又改革开放，日子才好了起来，记忆里她是那种心眼特别多的妇人，比如奶奶给她拿去三个鸡蛋，她一定要揣进她那布衫里一个或者两个，说只给她吃了一个，她最爱吃的东西就是柿子饼，她居住的房间的封密实的厉害，常年漆黑一片，连白天进去都要打开灯，漆黑到从太阳下进去她房间眼睛会不适应几分钟，我特别害怕她的房间，所以几乎很少进，除了她说，我抽贴有好吃的，你去拿着吃，我才会进去，她晚年生活不错，却在那年的初夏选择了上吊而死，后来只是听说她去世的前端时间老做一些已经死去的亲人召唤她的梦，那篇小说第七天因寂寞而死里面的婆婆的原型其实就是她。

一直打量着四月份再去一次武汉和洛阳，去看一次樱花和牡丹，去武汉时已经是快深秋了，只看到光秃秃的樱花林，正好是雨天，有很多落叶，显得特别诡异和潮湿，樱花树长的甚至有些细长，不像北方的树那样粗壮，这也许就像是会绣花的女子总是有几分灵气的，不像操劳繁重家务的女人那般厚实，去洛阳时也是除了每条街道悬挂着牡丹的宣传牌子和牡丹城三个字就寻不得半点牡丹的身影，看过菊花节开的那么热烈，也就想着无论如何都是要再去看一次，赶着花期，看一次她销魂的姿态。

我一直觉得和自然相依为生的 人要远比生活在机械闹市的人要敏感自在的多，也会有几分灵动，小的时候每到夏天门前的小河里便会有清脆的蛙叫，每夜枕着蛙鸣而眠，赶上天气晴好的夜晚，去院子里乘凉，有漫天明亮的星星，甚至还有萤火虫，春天也是特别容易寻得到的，柳树开始吐出嫩叶，然后再刮几天风，柳絮漫天飞，这样子春天也就来的实在了，记得小时候到刮春风的时候，奶奶就爱说一句话，春风坲柳，小女刮丑，我问什么意思，奶奶解释说这春天的风啊，会把那些嫩嫩的脸蛋吹得特别燥，记忆里小时候有经历过收割夏粮的情况，好像是那种特别宽敞麦场，收割的麦子都堆在那里，就形成好多麦堆，夏天衣服穿的单薄，就特别想亲近这些麦子，坐在麦堆里，皮肤就会特别痒，还会学着别的小朋友拿一个透明的瓶子去捉在花朵上的蜜蜂或者蝴蝶，速度要快，然后迅速的盖着瓶盖，胜利的就是看着它们在瓶子；里挣扎，现在多少年了再也没有这种特别美好的体验了。

记忆里见过养蜂人，穿着严实的衣服戴着面罩，他们大多会选在花朵特别丰盛的地方，守一个花开的特别好的季节，然后取出纯正天然的蜂蜜出售，自然的蜂蜜里面甚至可以看到花瓣和蜜蜂的翅膀或者其它杂质，如果太过干净和完美的大多是掺入许多白糖和经过慎重掩饰的。越是自然的东西它纯粹之中必然有瑕疵，完美无可挑剔的东西则要考虑它的过于修饰背后的用意。

奶奶总是说起她年轻的时候的生活，爽朗自在，她说那个时候洗衣服都是几个姑娘一起拿着大大小小的水盆，去河边，带着洗衣板，几个人拉着家常，特别欢乐，还有每到草特别旺盛的季节，几个绑着大粗黑辫子的姑娘一起拿着镰刀去割草，然后回来的路上看见谁家的种的瓜果长势特别喜人，就几个姑娘偷偷的去摘来几个，也不知道干净，用衣服擦擦就开始吃，奶奶总唠叨现在哪里还能吃得到那么甜好吃的瓜果了，那篇我最喜欢的小说里面有提到槐花也是实实在在奶奶的描绘而写来的，奶奶说那个时候每到春天，就会有很多槐树开花，就会拿着竹竿去敲打那些槐花，回家洗净了放进锅里蒸着吃放些调料味道美极了，六年前第一次来南京的时候在高速路上看见很多人在稻田里插秧，卷起裤筒，弯着腰，我就特别兴奋，就会联想奶奶说的那些日子，我一直都想写一篇自然的气息很浓厚的文字，却发现难度颇大。

想看一颗棵树木生长，在春天可以听得到它飞快拔节的声音，那种感觉一定美极了，也许可以感受到一种自在的能量在身体内也在流动着。我妈妈是一个手工特别巧的女人，那种手工绣花她也会，绣的极其漂亮，不过大概有十几年的光景没有见到过她绣花了，也只是小时候见到过。

我是觉得在生活着这个快速车子，高楼，机械的时代会把人磨得冷起来，我想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双发现美得眼睛，而是一颗慢下来去细微感受敏感的心，很多细致末微的东西她的美也是强烈和持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