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只是一张黑白画2
5、最心爱的人。
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厚重的窗帘遮盖下，是温暖的粉红色，只是秦小渊告诉我，她再也
看不见这么温暖的颜色了。她说，妈妈跳楼死掉以后，她就一直哭，一直哭，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看
不见颜色了，以前画过的那些画儿，也都统统变成了黑白两种颜色。
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听她给我讲述妈妈的故事。
她的讲述毫无秩序和章法，我只有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拼接成一个并不完整的故事：
小时候的秦小渊是个聪明的孩子，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就已经通晓了三年级的所有知识，于是爸爸亲自教她。13岁那一年，她直接进入了城南高中的少年班，这期间她还自学了油画，并且跟
随妈妈学习小提琴。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天她和妈妈一同回家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衣衫不整的爸爸和他的女
秘书。从那以后，妈妈就带着她住进了学校的音乐教室，期待着爸爸能够回心转意，然而那个男人却始终
没有承认错误。他只是告诉秦小渊的妈妈说，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爱就是不爱了，何必互相勉强。
秦小渊说那天晚上，她妈妈一直在拉小提琴，一边拉那首《最心爱的人》一边哭，最后
没有了眼泪，就抱着躺在临时铺设的地铺上的秦小渊发抖，她抖得那么厉害，直到太阳升起来，才渐渐好
转。
早上，秦小渊将“床铺”收拾好，去少年班上课。当初少年班所在的位置，就是如今的
一年二班。她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楼上坠落。
等她匆匆跑下楼去的时候，最后一丝热量正从妈妈的体内抽离，她看见红色的鲜血从她
的脑后呈发射散开，在炽热的太阳光下渐渐变成了黑色。
后来，秦小渊哭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她再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
她固执地赖在已经空掉的音乐教室里面不走，固执地留在当初的少年班上课，拒绝升入
二年级。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只要留在这里，妈妈就会回来，就可以不用长大，拒绝成人世界的一切伤
害。
学校关闭了音乐教室，清空了七号教学楼的第五层。据说，整个五层已经被当地一位年
轻企业家租下。这个人正是秦小渊的爸爸，当初他也想将女儿带回去疗养，可是心理医生告诉他说，秦小
渊的精神已经极度脆弱，只要再受一点儿打击，整个人就会崩溃。于是，他只能把整层楼租下来，让女儿
住在里面。
于是，秦小渊每天晚上都会坐在当初的音乐教室里面，拉起那首《最心爱的人》。由于
长久失修的原因，音乐教室里面的日光灯时常会闪烁不定，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于是，5楼闹鬼的谣言
就这样传开了。
也许由于跟秦爸爸达成了某种协议，校长默默地认同了秦小渊的做法，以致所有老师对
于这件事情都讳莫如深。
那一天，秦小渊第一次在我面前拉起那首《最心爱的人》。悠扬的琴声一如她细小而悲
伤的心声，一丝丝滑进耳中，凉如最深暗的夜。
6、青春的眼睛。
秦小渊不得不离开城南高中是在那一年的夏天，有好事的同学将整件事情捅到了教育
局，说是学校里面的闹鬼事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学校的教学秩序。
人们开始逐一调查，自然就查到了秦小渊。
那一天，我看着秦小渊被父亲拉着，塞进车里。她的白色裙子上粘满了五颜六色的油
彩。车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她却又突然跑下来，大声地叫我的名字。
我迎着她跑上前去，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突然难过得说不出话。
她将一张油彩画递到我的手中，看着我说：“我也不知道那首曲子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可是……你至少心甘情愿地听。”
车子发动的时候，黑色的气球从车窗里面飞出来，一直飞向蓝白色的天空。我站定，缓
缓地打开了画布，再也忍不住泪流。
那张画是她模仿《青春的眼睛》而作，用了很多种色彩，却没有一处用对：长满红色野草的山坡，有两个少年并肩坐在绿色的岩石上，在他们前方的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各色城堡。手中拉着的
气球，飘飞在辽远的高空，黝黑的颜色，如同某个人的眼睛，正在千万座城堡当中，搜寻着属于自己的那
一座。
画面的下方是一行细小的美术字，一如秦小渊般安静而不张扬
“童嘉鱼，你可知道，青春对我来说只是一张单调的黑白画，只有你，值得我把画笔沾满七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