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朱小亚的头撞到了路边的梧桐树上,起了个乌青的包,伤处擦破了皮,渗出些血水。她到附近仁爱医院的门诊部消毒、上药。处理伤口的护士有双迷人的眼睛,就是朱小亚这样的大美女也被迷住了,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护士叫黄倩,似乎看穿了朱小亚的心思,笑着说:“你很漂亮!”
朱小亚觉得十分疼,像有什么东西往伤口里钻,她也朝黄倩笑笑:“你也很漂亮!”
黄倩说:“不用担心,这种伤不会有问题的。”
朱小亚说:“谢谢!看来我们有缘,要不是我撞伤头,就不会来到医院,也不会认识你,交个朋友好吗?”
她们就相互留了电话。朱小亚走出医院后,她觉得有点冷,这可是闷热的夏天,这时感到寒冷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叫了辆的士,朱小亚上车后就让司机往她居住的绿雅小区驶去。
夜色中的赤板市沉湎在迷离摇曳的灯火中,她觉得街上行走的人都像魂一样飘着。的士开出一段路,朱小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同事张强发来的一条短信:“小驴问老驴:为什么我们天天吃干草,而奶牛顿顿吃精饲料。老驴叹口气说:咱爷们比不了,我们靠跑腿吃饭,人家靠胸脯吃饭!”
朱小亚笑出了声,把短信转给刚才认识的护士黄倩。张强一直在追求朱小亚,但朱小亚离过一次婚,对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或者说不信任,她不认为男人会给自己带来安全感,所以一直对张强的大献殷勤十分厌烦。
给黄倩转发完短信后,朱小亚就删掉了它,她从来不保存张强发来的任何手机短消息。
回家后,朱小亚脱了个精光,她喜欢在家里自由自在,裸体很舒服,况且,她的身体是那么迷人,连自己都会被迷住。以前她不会这样的,自从离婚后就变得无拘无束。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朱小亚洗完澡,对着梳妆镜皱了皱眉头,额头上的包何时才能消呢?虽然黄倩说两三天就会好,但她还是担心明天上班会被同事们看到。
真是奇怪,怎么会撞到那棵树?傍晚,她和往常一样站在九路公车站边那棵梧桐树旁等车,突然感觉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头就撞在了树上。等车的人不少,可没人站在她后面。是谁推的呢?
到这个位于赤板市武进路阳光写字楼15楼的地中海广告设计公司上班是一年前的事情,她第一天下班回家,也是站在那棵梧桐树旁等公车的,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回家后丈夫王自亮就用奇怪的目光审视她。
她问王自亮:“我今天有什么不妥吗?”王自亮慌乱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从那以后,王自亮老是用怪异的目光看她,朱小亚一直不明白,王自亮怎么就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呢,难道他在外面有了新女人?不久,王自亮就提出了离婚。
离婚虽然对朱小亚来说是个打击,但她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女人,她很痛快地答应了王自亮的要求。他们办完离婚手续后,朱小亚提出一起吃一顿饭。王自亮拒绝了她,匆匆逃离。朱小亚生气地朝他离去的背影说:“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和我离婚!我死得真是不明不白的!”王自亮听见反而跑得更快了,仿佛朱小亚是一场瘟疫!
王自亮究竟为什么和她离婚,和她傍晚下班时头撞在梧桐树上又有什么关系?朱小亚百思不得其解。
2
凌晨两点左右,朱小亚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像有人在房间里。是谁在房间里呢?朱小亚打开床头灯,环视了一下房间,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松了口气,打着哈欠朝洗手间走去。这时,仿佛有个黑影老跟在她后面,她却浑然不知。朱小亚以前很少有夜尿的,可最近老是半夜就醒来,而且总是醒来后感觉房间里有人。这是怎么回事?她实在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朱小亚刚刚从坐便器上站起来,就发现一个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她的尖叫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朱小亚浑身颤抖,一阵一阵地发冷,那黑影不见了,是不是扑在身上和她融为了一体?朱小亚十分恐惧地回到床上,用空调被裹住瑟瑟发抖的身体。她突然想给谁打个电话。王自亮?张强?都不是她想要说话的人。
其实,朱小亚根本就没有无话不谈的女友,在学校里因为漂亮和傲气,同性都不愿意接近她;大学毕业工作后,她就和王自亮谈恋爱,也没有交上其他女友。朱小亚猛地感觉到巨大的孤独,她不关灯就睡不着觉,但今夜,她宁愿睡不着觉也不会关灯。
朱小亚突然想起了护士黄倩,她想给黄倩打个电话,可说什么呢?说她看到一个黑影进入自己体内?谁会信呢,况且这深更半夜你怎么好意思打电话骚扰人家,她才认识黄倩不到一天。朱小亚的情绪糟透了,额头上的伤处也疼痛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钻进钻出。
朱小亚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王自亮。
手机拨通,心里庆幸他的号码没有换掉。
“喂——”那边传来一个十分不耐烦的女人声音,“你谁呀,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打什么电话?”
朱小亚猜接电话的人是王自亮的女朋友,她就阴沉地说:“我是朱小亚,别罗嗦,快叫王自亮接电话!”
女人的口气也粗野起来:“朱小亚是谁呀,靠,找王自亮有什么事?”
朱小亚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说:“贱货,别废话,快叫王自亮接电话!”
女人正要说什么,有人抢过了手机:“小亚,我们不是离婚了吗,你还找我干什么?”
朱小亚听到这句话,顿时无语。是呀,你现在已经和王自亮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打电话给他干什么呢,还骂他女朋友,你以为你是谁呀?朱小亚叹了口气,挂了电话,但还是觉得冷,不知道怎么坚持到天明。
电话铃又响了,是王自亮的号码,她迟疑了一下,接还是不接?电话不依不饶,朱小亚最终还是接了:“喂——”
王自亮说:“小亚,你怎么把电话挂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朱小亚说:“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王自亮说:“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朱小亚说:“关你什么事,我就是死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王自亮说:“小亚,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也是关心你……”
朱小亚说:“你要我怎么说话?你关心我?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发现你现在说谎一点都不脸红!”
王自亮说:“你的情绪很不好,我们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朱小亚说:“还吃什么饭,有什么好吃的,当初离婚时,我想和你吃顿分手饭都不行,现在怎么又想起来和我一起吃饭了?”
王自亮说:“明天中午我在老地方等你,你来不来,我都会在那里等你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朱小亚愣愣地呆在那里,手上的电话也僵在耳边。她额头上那个乌青的包疼痛着,身体也一阵阵发冷,她好像听到窗外面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十分轻微,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3
朱小亚为了遮住额头上乌青的包,特地戴了顶太阳帽,帽子压得很低,覆盖了整个额头。她不希望同事们看到额头上的包,就像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内心。下了公车,朱小亚看了一眼昨天傍晚撞到的那棵梧桐树,梧桐树沉默着,不会告诉她任何秘密。朱小亚感觉树干上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那是谁的?
走进办公室,桌子上电脑旁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平常比较谈得来的女同事陆雯笑着说:“小亚姐,你不热呀,在办公室还戴着帽子?”
“不热,不热!”朱小亚也笑了笑,“雯子,这花是怎么回事?”
陆雯摇了摇头说:“我也刚到办公室,来之前这花就在你桌上了。”
朱小亚拿起花看了看,连张小纸片也没有。一个男同事说:“小亚姐,那花是我替你收下的,是花店的人送来的,我问过他,是谁让他送的,但他只是说是一个客人让送的,而且要替客人保密。”
“奇怪,真是奇怪!”朱小亚喃喃地说,目光在鲜艳的玫瑰花朵上游移,心情有些迷惘又有些焦虑。额头上的伤处疼痛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破损的伤口爬进爬出,奇痒无比。她不敢用手去抓,按照经验:伤口发痒是快好的征兆。
朱小亚强忍着疼痛和奇痒,拿着鲜花走出办公室,她认为花是张强送的,他以前也这么干过。朱小亚心里对鲜花有种本能的抵触,当初王自亮每天都送花,结婚后就不送了,后来连家里的花也不买了,再后来,他就莫名其妙地和她离了婚。花就是一种毫无意义的道具,就算谁把全世界的花都摆在她面前,她也会无动于衷,甚至无比厌恶。
朱小亚把花一把扔在张强的桌子上,脸色阴沉地说:“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送花给我,我不喜欢花,也不喜欢你,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对你对我都没好处!”
张强惊讶地看着朱小亚气冲冲地走出门后,他才反应过来:“这花是我送的吗?见鬼了!”他拿着花追了出去委屈地说:“小亚,这花不是我送的,真的不是我送的。”
朱小亚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我本来不想说你什么的,但现在我要说,我瞧不起你!”朱小亚一把夺过张强手中的玫瑰,扔进废纸篓,然后故作轻描淡写地对张强说:“你可以走了,既然花不是你送的,那一切都和你无关了!”
张强的脸涨得通红,转身就离开了,那时,所有的人都相信,张强气坏了!
朱小亚的心情十分灰暗。
她看到电脑上还没设计好的平面广告,心里烦躁不安!那图案仿佛一张扭曲的丑陋的脸,让她恶心。可客户正等着要,今天要是不交,客户不找她,老板也要找她算账!朱小亚的目光偶尔落在废纸篓上,她吃惊地睁大眼睛:那束刚才还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怎么突然全部枯萎掉了?
4
可以这样说,自从昨天傍晚朱小亚的头撞在树上后,她的心情就变得很糟,额头上那个乌青的包又痒又痛,要裂开似的。做完那个平面广告图案,她到经理那里请了半天假,匆匆赶往医院,如果不去检查,她会更加烦躁。
那个看上去很有经验的五十多岁的男外科医生检查了伤处,告诉她没什么问题,破损处已经愈合,那个包也在消肿,估计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听了医生的话,朱小亚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戴着太阳帽刚刚走出医院,手机就响了,王自亮说在嘉伯酒家等她,让她赶快过去,说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谈。也许是因为心情放松了,朱小亚决定去赴约。
嘉伯酒家离仁爱医院并不远,坐公共汽车坐四站地就到了。朱小亚刚下公共汽车,就看到离车站几米远的垃圾桶前围了许多人。一辆警车停在街旁,警灯一闪一闪的。
这年头,每天都会有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朱小亚不是那种猎奇的人,但她还是挤进了围观的人群。一个警察正把一条白生生纤细的人腿放进塑料袋里。朱小亚看到那条人腿,就一阵恶心,人们七嘴八舌地说,是一个拾荒者在垃圾桶里翻捡垃圾时,发现这条人腿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传出这样的言论:“有女孩被杀分尸了……”
朱小亚来到嘉伯酒家时,王自亮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小亚,你怎么戴着这顶帽子,不伦不类的!”
朱小亚坐下,没好气地说:“我是不伦不类,你知道是谁让我变得不伦不类的吗?”
王自亮笑笑说:“小亚,你把责任完全推到我身上不对,我在离婚前就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可你就是不听,我害怕你那样……”
朱小亚说:“你提醒过我什么?”
王自亮说:“我就知道你把我说过的一切都忘了,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和你说什么。你让我恐惧!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我和你离婚的真实原因。”
朱小亚根本不知道王自亮说过什么,她的眼前晃动着那条白生生的腿。王自亮边吃边说:“今天约你出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话说明白,我们离婚也有几个月了,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你真的不要再深更半夜来电话了!”
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点障碍也没有,朱小亚说:“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让我不要再打扰你?你想过没有,我们离婚后,我究竟给你打过几次电话?”
王自亮说:“你难道忘记了,你经常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有时说上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有时根本就不说话,我知道是你,我可以感觉到你呼吸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你的声音。”
朱小亚又被他说糊涂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怎么就变成经常了呢,而且……朱小亚觉得王自亮在胡说八道。“你怎么这样说话,在你看来,我一直死皮赖脸缠着你?”
王自亮说:“我没有那样说,但我总觉得你有问题。你知道我离开你是万不得已的,我实在无法忍受了。”
朱小亚说:“王自亮,你说我究竟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明明是你在外面有女人了,一声不说就要离开我。我成全了你,和你离婚,可到头来,你却把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你怎么能够这样?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呀!”
王自亮叹了口气说:“小亚,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真的!我没有害你之心,的确是你让我感到了恐惧,我才离开你的。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可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这出乎我的预料。我以为你自己一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看来你真的是有问题。”
朱小亚说:“我有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够说清楚一点,让我死个明白!”
王自亮说:“你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做爱吗?”
朱小亚点了点头。
王自亮说:“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你当时在干什么,如果你知道,你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你只是记得我做不下去,离开了你,离开了那个家。你不知道真相,真相是什么?看更多鬼故事加QQ543055129现在,我告诉你,你当时……”
朱小亚听完王自亮说的话之后,脸色变成了猪肝色,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怎么会那样?她神色仓惶地站起来,离开了嘉伯酒家。朱小亚走在街上,阳光十分惨烈,她突然想起了那条白生生的腿,另外一条腿又在哪里?还有那个身体的其他部位呢?朱小亚的背脊一阵阵地发凉。
5
朱小亚回到家里就撕掉了额头上的创可帖,伤口已经结了疤。那个包消了很多,但还是泛着青色的光。朱小亚皱了皱眉头,回味着王自亮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她怎么可能像王自亮说的那样?
朱小亚来到客厅里,随手拿起一本书,但脑海里老是重复浮现着王自亮描述的那个画面:朱小亚眼里突然出现一道红光,她吐出血红的舌头,像一条毒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她的脸变得纸一般的白,伸出双手,使劲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抓出一条条血道道,她边抓着自己,边说着让王自亮恐惧的话:我是你的地狱,我是我的地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王自亮胡说八道!
她虽然工作压力很大,但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而产生心理变异,这一切都是王自亮编的鬼话,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她不要再打电话找他?如果就这么简单,朱小亚根本就不愿意多想。
朱小亚给黄倩打了个电话,因为她很想找个人说话。黄倩好像刚刚睡醒。
朱小亚说:“黄护士,你下午上班吗?”黄倩说:“不上,今天上下半夜的班。”朱小亚笑了笑说:“我想请你到我家里来玩,你看如何?”黄倩考虑了一下说:“那好吧,你告诉我地址,我一会儿就过来。”朱小亚开心地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黄倩。挂了电话之后,朱小亚就在想怎么和这个新朋友说话,是无话不谈呢,还是有所保留?
黄倩的到来,对朱小亚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情。在此之前,朱小亚从没邀请过别人到自己家里。朱小亚特意穿上了一条米黄色的吊带裙,上面还有一朵朵的雏菊。
踏进朱小亚的家,黄倩立刻感到一股寒气,这闷热的夏天,朱小亚家里怎么没有开空调就如此寒冷?黄倩不明白。朱小亚问她:“黄护士,你觉得热吗?如果你感觉热,我就把空调打开,我习惯了在家不开空调,也许是我的体质比较弱,感觉不到热。”
黄倩连忙说:“我不热,不热,还觉得有点冷呢,你这个房子真好,很凉爽。”
朱小亚给黄倩泡了一杯茶,就和她说起话来。她们开始相互夸了一番对方如何如何漂亮,然后又谈到了服装,又从服装谈到了化妆品……最后谈到自己的时候,她们已经俨然是一对好朋友了。朱小亚说起自己失败的婚姻,她还是把失败归结到王自亮身上,说到伤心处,黄倩也一起唏嘘起来,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为了证明这句话,黄倩说起她自己的一件事情。
她原来是个文学青年,好不容易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希望能够出版或者发表。经别人介绍,她认识了一个名叫忘巴的、原来在《赤板文学》当过副主编、还是小有名气的文学评论家的书商。黄倩就把自己的长篇小说给了忘巴,还请他吃了饭。忘巴对黄倩说:“书出版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你放心!”说这话时,他色眯眯的眼睛盯在黄倩丰满的胸脯上,还伸手往黄倩的大腿上摸去……
为了出版这本凝结了心血和希望的小说,黄倩付出了自己的肉体。她本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两个月后,忘巴又和她要去了两万块钱,说是什么出书的管理费。没想到,一晃过了两年,书依然没出来。
原来,这个忘巴根本就是个文化流氓,不单不给作者稿费,还骗财骗色,甚至连朋友都骗。因为黄倩给他钱时没有让他写收条,官司也没法打,恶人有恶报,有一天忘巴出了车祸住进仁爱医院,他整个身体被车撞得不成样子,黄倩那个晚上值班,她在医生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切掉了忘巴的命根子……
朱小亚听完故事后,马上说:“这样的人该杀!割掉他的命根子算是便宜他了!”
黄倩笑了笑。她感觉到越来越寒冷。这种寒冷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她还在人民医院上班时碰到的一件事情——
那是个雨夜。
黄倩下班路过医院停尸房,听到隐约有人在哭。她想起昨夜死去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凶手很残忍,奸污了少女还毁坏了她的脸。少女死前绝望地伸出了手,仿佛要抓住那个凶手。可凶手是谁?黄倩又听到了哭声,哭声很阴森,她拿出手机,想给男友拨个电话,手机突然没电了。她赶紧小跑起来,身后的哭声追着自己,她心里对自己说:千万别回头……
跑着跑着,突然,一个黑影挡住了自己,她惊骇地说了一声,谁!黑影没有回答。黄倩的双腿在发抖,牙关在打战。黑影刹那间消失,黄倩又跑起来,她必须尽快跑回自己的宿舍。身后的哭声又响起来,追着她。她不敢回头,一回到宿舍,就赶紧关上了门。
她把背靠在门上,胸脯起伏,那个少女血肉模糊的脸又出现在眼前。突然,她听到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救我!”那是女孩的声音。
黄倩浑身发抖地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女孩的声音依然在说:“救我!”
黄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谁?”
女孩子又说:“救我!”
黄倩把门打开了。门外没有人,她感觉到一股阴风吹了进来,一个激灵,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觉得自己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就这样出了门,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黄倩像游魂一样走出医院,门口的保安向她打招呼她也没听见。保安看到她的脸上有一层绿光。她还回过头朝保安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保安吓了一跳。
黄倩来到了一个烂尾楼外。烂尾楼里散发出一股恶臭。她突然拿出手机,手机竟然有电了,屏幕上浮着一层绿光。她手上拿着手机,在黑暗中来到烂尾楼的一个角落。
一个男人说:“你是谁?”
她的声音十分阴森:“你难道忘记了我是谁?你躲在这里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
男人在黑暗中扑了过来。黄倩被压在地上,她此时十分清醒,手上紧紧握着手机,大声地说:“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男人不管她的挣扎和叫唤,用力地撕她的衣服,他边撕边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鬼,老子恨你们这些女人!”黄倩的眼睛里充满了绿光。她的手猛地伸向了男人的裆部,狠狠地抓了下去。男人一声惨叫,他要挣脱黄倩,但是黄倩的手死死地抓着不放。黄倩头被重击了一下,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黄倩已经在医院里了。有人告诉她,她是被警察送回医院的。警察赶到时,她一只手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握着男人的裆部,那男人就是杀害少女的凶手!
黄倩奇怪在朱小亚家里感觉到的寒冷怎么和她在那个恐惧的晚上感到的寒冷一模一样呢?
朱小亚不知道黄倩心里在想什么,她想把王自亮和她说的话告诉黄倩,让她也分析一下那些话的含意,可话刚刚到嘴边,她就吞了回去。
6
三天后,朱小亚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醒来,感觉到了生活的清甜。她来到落地镜前,发现自己受伤的额头已经完全好了,只留下一点点红红的疤痕。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朱小亚几天来积压在内心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因为心情好,她马上就想到黄倩,打电话过去,可对方手机却关机。额头好了,她没有必要再去医院,但黄倩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朱小亚下了公共汽车,往那棵梧桐树看了一眼,梧桐树显然十分正常,树干上的那双眼睛不见了。朱小亚笑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她甚至把王自亮说的那些话也理解成一种幻觉,人在生活和工作的巨大压力下,是不难产生幻觉的。
走进阳光写字楼前,朱小亚碰到了陆雯,她微笑地打着招呼:“雯子,你早呀!”
陆雯也报以她一个微笑:“小亚姐,你也早!今天有什么喜事呀?”
朱小亚明白自己今天的心情,但她还是说:“没什么喜事呀,和平常一样,为了生活而工作!”
陆雯说:“是呀,我们都在为了工作而奔忙,压力太大,这样人都十分容易老!”
朱小亚说:“没办法,大家都一样,要生存就要工作!”
陆雯笑了笑说:“小亚姐,我想拍点我们工作生活的办公室短剧,自娱自乐,顺便缓解我们成天紧绷的神经。不知道你支不支持?”
朱小亚说:“这个想法很不错呀,你拍吧,我一定看的!”
陆雯说:“小亚姐,你是我们办公室的大美女,没有你参加怎么能行呀,我想拍好后放到网上去的,所以一定要有小亚姐的支持!”
朱小亚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支持你!”
进了办公室后,朱小亚又看到一束玫瑰花放在桌上。
还是不知道是谁送的,朱小亚拿起那束玫瑰花,把鼻子凑近它,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呀,香得醉人。陆雯很奇怪朱小亚没有把玫瑰花扔到废纸篓里去,还找了个花瓶,把花插好。
这个细节很不错,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表现了什么呢?美?爱情?生活的色彩?……在枯燥无味的办公室里,玫瑰花点缀了她们的心情。陆雯心里有了个故事,《一束红玫瑰》。
午休的时候,朱小亚在给黄倩打电话,而陆雯却在编她的《办公室故事》之《一束红玫瑰》。朱小亚打完电话,拿起一份《赤板早报》看起来,一条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
“15日,一拾荒者在公车站旁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条白皙纤细的人腿!近百名群众围观,并谣传“有女孩被杀分尸”。警方弄清了真相——有一位叫吴全的农民在赤板市人民医院骨科截掉一只左腿,吴全的哥哥吴用承认弟弟的断腿是他扔在垃圾桶里的。医生说,吴全患的是骨肉瘤,所以腿瘦,而且没有血色……”
这天下班后,陆雯请朱小亚留在了办公室,和她一起留下的还有两个女同事,都是他们公司长得比较漂亮的单身女子。陆雯说干就干,她要拍反映她们这些公司“白骨精”(指白领,骨干加精英)的办公室系列短剧。
《一束红玫瑰》的剧情十分简单,讲一个“白骨精”因为工作繁忙没时间找对象,就幻想天天有人追求她,给她送一束红玫瑰,在现实生活中,她在花店里订了花,并且让花店每天送到办公室来……陆雯自然地成了编剧和导演,而朱小亚和其他两位女同事就是演员。虽然她们都是闹着玩的,但“导演”和“演员”十分投入。朱小亚自然成了女主角,她从来没有演过戏,却觉得这样的自娱自乐还是很新鲜刺激的,很快进入了角色……
很晚了,她们还在拍着,脸上一点倦意也没有,一个保安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这几个女人。
陆雯走到保安面前说:“你有什么事情吗?”
保安说:“你们早点回家吧,加班也不要太晚,这层楼里——”
陆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加班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保安说:“当然,当然,可是——”
陆雯说:“那你就回你该去的地方待着吧,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看着我们几个女人,想干什么?”
保安的脸阴沉了下来。
陆雯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到朱小亚她们中间说:“这个保安很讨厌的,老是色眯眯地看我们!”
朱小亚说:“别理他,雯子,倒回去看看,拍得怎么样?”
陆雯笑嘻嘻地把拍的东西给她们看,看着DV里的样子,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看到最后,她们笑不出来了。那束玫瑰花在DV的影像中变成了一束枯萎的残枝败叶,而朱小亚桌子上的那束玫瑰花却还鲜艳欲滴!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起来。是电力不足吗?因为天热,赤板市的用电成问题,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楼外面的其他地方还是亮着灯的,办公室的灯突然灭了,一片黑暗。朱小亚仿佛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是把嘴巴对着她的耳朵在说:“每一个鲜嫩的女人,最终都会在办公室里因为繁重的工作变成一朵枯萎的花朵!”
是谁?谁在朱小亚的耳边说话?
灯突然亮了。朱小亚对她们说:“你们刚才和我说过话吗?”
她们都摇了摇头。
朱小亚的脸色苍白,她感觉到了寒冷。本来很快乐的事情,此时变得索然无味,而且朱小亚的内心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她们决定离开,马上各自回家。朱小亚打开门,她看到了保安阴沉的脸!他竟然没走!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