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腥臭伴着众匪野蛮的笑声弥漫了整个村庄。
剩下的众村民被紧紧绑在一起,瑟缩着跪倒在地,一妇女连声对众土匪求饶。
“我家里还有孩子……”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惨叫,随后响起野蛮的笑声,妇女胸口插着一柄斧头,殷红的血不住流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微微启唇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扑通一声倒地,一动不动了。
旁边顿时响起村民们惊恐的抽泣声。
“愣什么,开杀!”为首的土匪一挥染血的刀,刹那间,一场单方面的屠 杀就此开始,可怜的村民来不及反抗,便被连劈带砸杀得血肉横飞,侥幸躲过刀斧的村民也被众匪蜂拥而上,顷刻便身首异处。
不远处一棵树后突然传来小孩子的惊叫。
土匪头子转过头,看见一个布衣小孩正瘫软在树后不住颤抖着,惊恐地看着一片血腥的景象。
“原来这里还躲着一个!”土匪头子举刀便砍。
小孩此时已经被吓得无法思考,身子一软跪坐在地,刀锋明晃晃地一闪,他紧紧闭上眼睛。
叮——
正当小孩颤抖着闭眼等死之时,却在下一瞬间听见刀剑碰撞的长鸣声,声音清脆,如水银泻地,晃得人眼前一亮。
昏暗的烛火摇曳,映得画楼也一片暗色。将军静静闭着眼并没有开口,龙纹烛却清晰地倒映了这一切记忆,拂蝣缓步走到砚前,提笔沾了墨,一滴浓墨在笔尖摇摇欲坠,等不及一样提前落下,在铺开的宣纸上绽开第一朵墨牡丹。
蜉世绘。
绘出芸芸浮世众生万象,众生的风月,都逃不过她笔下的一幅画。
画成之时,讲述之人便可讲这一段痛苦的记忆统统忘却。
这世上有许多无奈之事、无奈之人要忘却,即使是逃避,也是众生求而不得之事。
龙纹烛可以重现当年的记忆,而她落笔,尘封这一段风月。
烛台上盘旋的龙纹以一种诡异的模样缓缓游动着,烛火跳跃,分明映出朦胧的幽冷之意。他记忆中的这个女子,有着好看的笑靥,却从未发现过那清澈眼底偶尔划过的一丝清冷。
像一朵明艳的桃花渐渐盛开,芳香清淡,好巧不巧地迷了心,乱了神。最后桃花的花瓣化作冷冽的剑锋指向他,她清澈的笑靥在剑锋下慢慢地冷起来,他才猛然惊觉。
原来不是桃花,她是一朵有毒的罂 粟。
拂蝣垂眸,笔尖缓缓旋开。
小孩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见一道清影正挡在自己身前。
如雪的白衣,微暖的光洒落,仿佛将那一袭白衣镀上淡淡的光芒,纤细的身姿随着她手中细剑的舞动缓缓曼开,一旋身,明晃晃的大刀便被挑落在地。
“不怕。”
她微微转过头,笑靥含在眼帘,声音宛若银铃,又像是拨开乌云的雀。
小孩目瞪口呆地愣愣看着前方,她仅持一把细剑不断掠过众匪之间,剑光如片片白雪翻飞,晃了神。众匪刀光连连,却不沾她衣角,灵动飘逸得像是一只白鹤。
掠过之处,血光不断,小孩看见她片刻之间除掉杀村民的匪徒,却没有半分解恨之意,反而分明更加惊恐,眼前这不过桃李年华的女子,也许比那些匪徒更可怕。
他支撑起发着抖的双腿,拼尽全力向远处逃去。
“喂,你等等!”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他装作没听到,只顾逃命。
谁知眼前突然一花,女子转瞬间竟已掠到他身前,微微蹙着秀眉:“不要乱跑啊,你去哪?”
他发着抖双腿一软,口中连连求饶:“饶……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下一个字来。
她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伸出白皙的手扶起小孩,又低下身静静注视他的眼睛,那一双眸子清澈若水,他一时竟忘了哭。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
“没有名字吗?为什么?”她微微歪头,清秀的脸庞绽开一抹笑靥。
“我没有父母,是这里收留我……”小孩说到伤心事,只觉得心中一阵痛意,正要落下泪来,那轻快的声音忽然生生止住了哭泣的势头。
“我叫容雪,不如你跟着我作个小徒弟,怎么样?”
他愣了一愣,四周的血腥气还在无声弥漫,村人的凄惨模样仍在眼前,不免一阵惆怅涌上心来。
“好。”
她的笑意是明媚的弧度,让人想起缓缓绽开的桃花,承载着三月的春光:“那我就是你师傅了,你就跟我的姓,叫容谦。”
容谦,她给他起的名字,与她相同的姓,于是在之后的许多年,每每有人唤他的名字,他便忆起她来。
他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忆起当年孩童时的邂逅。那时正逢扬州三月,春光正好,微温的光照下来,那个叫容雪的女子白衣潇洒,手持一柄细剑,有着好看的笑靥。
萍水相逢,他一直以为这是缘,可浮萍本就飘摇易散,怎又会成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