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秋,我如愿上了大学。虽然我把家里带来的两件旧棉衣都穿在身上,但这个冬天格外地冷,小雪下了一场又一场,让我依然从头冷到了脚。而捉襟见肘的口袋里,我无法凑齐一件普通棉衣的钱。
有一天,我瑟瑟发抖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门口有人大声喊我,要我去传达室拿包裹。打开包裹,里面装着一件亮色的棉衣和一双我梦寐以求的球鞋。摸着那温暖的棉衣,我是高兴又感动。同学说,那件棉衣在商场卖3、4百呢,说得我心里暖融融的,那件棉衣就温暖了我整整几个个冬天。待我放寒假回家我才知道,英子姐为了买这件棉衣和多邮寄些钱给我,连过年的路费都没有留给自己。她那年独自在东莞过了一个春节,这也是她第一次漂泊在外过年。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社保局,英子姐和一个同乡的男人结了婚,生儿育女,过上了普通的农家生活。
2002年,继父过世了,妈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我特意请了几天假去接妈和我同住。但妈就是不肯,她说过不惯城里人的生活,不能随意串门,待在家又太闷了。两天后,妈住到英子姐家。我匆匆赶来,说,英子姐苦了一辈子,不能再让我妈拖累了,再说了,我是妈的亲生儿子,照顾妈是我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妈摆摆手,说了一个我们从不知道的秘密,事实上,我和英子姐都是妈的亲生骨肉,只是妈当年不懂什么是爱,稀里糊涂生下了英子姐,英子姐的爸却在英子姐二十天大时,把英子姐送人了,然后跟另一个女人进了城,再无消息。直到英子姐8岁,她的养父母有了他们的亲生骨肉才找到妈,把她还给妈。把英子姐接到家以后,妈却再也不让人提起那段伤心的往事,也从未和任何人说起。可是传统思想的妈心眼里重男轻女,并在饥寒交迫的日子里,一直引导英子姐以年长几岁的事实来呵护我,照顾我。在此之前,我以为,英子姐只是无家可归,是妈可怜她,好心收留了她,还给她一碗饭吃。但,那一刻,我猛然知道了,从我第一眼看到英子姐开始,她注定和我的生命紧密相连,唇齿相依。
人们都说,妈的孩子是手心和手背,手心是肉,手背是筋,不管触动那一面都一样疼。而我妈的手心手背,却是有英子姐的那一面更痛,是英子姐那一面的痛促成了我的人生,还把痛永远地根植在了我的命运里,让我的生命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