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开始迷恋两件事。
一是喝酒,不管清的,白的,红的,啤的,黄的,都可以眉头都不皱往胃里灌,并且不会醉。
它的作用就是让我神经变的迟钝不再疼痛。
我不够善待它但它很强大,被我如此虐待竟然没有半分毛病。
第二件事就是抽烟,不管男式烟女式烟国内烟国外烟,都可以抽到嗓子疼精神恍惚也不想停下来。
除了面色白也没有异常,这在圈子里几乎成了神话。
宋西河曾打笑我,九九,你看上去像肾虚。
【二】
我他妈每次听宋西河喊我九九就想跟他同归于尽。
宋西河,这个妖孽可以说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最漂亮的男人。
寡淡如久司,妖孽如宋西河,初心如楚糜舟,独身如我周九重。
玩的起宿醉,闹得起攀岩,滑雪,骑马,台球,蹦极。
我不是一直说吗,趁着年轻不想将就,血腥暴力性交吸毒。
这个圈子里最富有的便是久司,而剩余的我们便是在于讨好生活。
致使我如此迫切的纵欲的,不怕年轻替我抵命的依然是感情。
【三】
年轻是寂寞的。淘尽自己都嫌不够尽兴,我的悬崖没有勒过马。
你听我说我只是想见见尸骨刺荆棘,想看看混浊年轻的命。
善眠,我来问你一句温暖的话吧,离开我,你的天气好吗。
你是女人剜不了灰尘千里,我依然看见你穿着红裙夹烟的寂寞姿势,背靠着梧桐把自己生成一把刀,利刃毫不犹豫的捅出去。
善眠,你体无完肤我肤无不疼。
【四】
18岁的时候,荷尔蒙的撩拨与引诱,大群的少年沉默默契的在晚自修后去地下影棚。
暗夜里蓝色屏幕的扭曲面庞,因为年轻充斥着欲望显得稚气而热烈,浓重的喘息燥热。
就算出来夜里的凉风也将不下去的难堪,濡湿粘稠的裤子。
鲜活的年轻。
每次我深夜回到小巷里,都会路过善眠家门口。
那个时候她是显出高于同龄人的优雅与美丽,她们家是弄堂里唯一的裁缝铺子,名字叫旧坊红绵。
字体鲜红粗厚,似乎死气沉沉却又透漏着莫名的韵味。
油迹迷蒙的外层窗户经常模糊的呈现她的影子。
在我的记忆里,她是热爱穿开襟衫的,扣子是她奶奶用黑色的布条编出来的。
如同五六十年代的妇人穿的那种,老气横秋却不得不让人惊艳。
【五】
善眠那个时候是不苟言笑的,经常竖起衣服领子把下巴收进去,眼睛明亮而冷漠。
那时十七八岁的她留着长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指甲,妖异的红。
那些麻布衣服的尾摆或者袖口都刺着深蓝的花或者图腾。
如同开在沼泽里的芍药,隐匿热烈危险。
每次走过旧坊红绵,我都有种被穿透的感觉,惶惶而逃,有些疼痛的慌张。
再后来,我终于知道,善眠,其实我觉得。
上一辈子你肯定是给我棺材之上撒了一柸黄土的人,微笑而遥远的。
但却着实是疼痛的。
【六】
某日深夜回去爸爸妈妈吵架砸东西,我推开门进去时妈妈坐在雕花床头将一件麻质的白裙子教给我,红着眼眶说。
九九,明天你将裙子拿去旧坊红绵修补一下。
我接过来时看见袖口被老鼠咬了几个小洞,这件衣服是订婚时爸爸送给妈妈的,她爱的不得了。
因为我常常深夜回来都看见她一个人在暗夜里的镜子前穿着它。
脸上拭着粉黛胭脂,挽在脑后的头发上别着小朵的红色的花,我站在阴影里看见窗户里透露过来的光盖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是悠远美丽却又寂寞的。
她爱过她美丽过。
这是一个女人,只在夜里哭。
没有白日因为菜因为茶因为琐事烦扰的庸俗。
我关上门的时候,听见黑夜的鸟叫声,单纯的寂静。
【七】
周末的时候我捧着裙子踏进旧坊红绵,木门吱呀的打开,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旧坊红绵四个字。
我喊善眠善眠,眼睛被阳光刺的有些盲看不清屋里的一切。
角落里传来咳嗽声,善眠的奶奶说,在楼上。
我抿着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裙,待眼睛适应光线之后看见角落里的奶奶在那里喝茶,目光混浊的看着我。
我恩了一声去楼上,远远的听见缝纫机上的针穿透布料的声音与机器的摆动声。
我走进拐角时,善眠整个人在光线里,缝纫机旁放着一双红绣鞋,绣鞋的带子廖乱的缠在一起散漫的任意的姿势,
她光着脚丫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头发挽成髻在脑后,插着一把祖母绿的簪子,簪子尾部有一只造型简单却镶嵌着桃红的钻的翅膀的蝴蝶。
身上穿着开襟衫与蓝色的粗布裤子,我嫌弃起了学校里穿着短裙举止粗躁的女孩子们。
尽管她们才是那些男孩深夜去地下录影棚里意淫的对象。
善眠发现我时轻轻的呀了一声,睁大眼睛,抬手去掩嘴巴,指甲长的过分,不正常妖异的红,给人感觉就像是它长出来就是那种颜色。
这个瞬间。
缝纫机上的布匹因为失去掌控而滚落了下来,迅速的在我眼前展开。
如同一副美的让人窒息的画轴,那些布匹上皆是牡丹刺绣,在背光里向我延伸而来,因为我迎光看见的布匹上弥漫着一层光亮,而这个场景这个人此刻成了我此生最惊艳惊心的时光。
【八】
我把裙子给善眠时,她欢喜的摸了摸问我不用补了她在袖口做几个刺绣可好。
我看着她点点头,她没有收起牡丹布匹就在缝纫机的针上穿上有光泽的蓝色的线。
光脚踩着踏板忙碌起来,我微微侧头,她发簪上的蝴蝶一晃一晃的,温润不刺眼,应是有些年代。
只有岁月才给的出这样厚旧的光泽。
等善眠做好她唤我说,周九重你看看如何。
我有些尴尬回过神去看她给袖口刺了几只鸟,人字雁的样子。
很自由看起来。
因为嘹亮的蓝却又让人觉得束缚。
我付过钱要走时善眠说,你妈妈要是不喜欢就拿过来我拆线补一下,我叫林善眠。
我停了一下盯着蓝色的大雁图腾恩了一声。
从木板楼上下去时善眠的奶奶在屋外晾衣服,青黑的布衫裹脚的老年妇人。干枯的筋脉双手。
我说了声再见。
【九】
妈妈的生活状态已是心灰意冷,在汹涌人潮里牵过她手的男人,此时已被生活打磨劳累的不懂去审视她的美,他已不能去滋润她亦无法进入她的内心明白她的饥渴。
剩下的也只是黄梁不梦南柯不回。
每个女人最后的尖叫也是只剩下,你到底爱没爱,过。
我将善眠做好的刺绣白裙教给妈妈时,她正在逼仄的厨房拿着油污的麻布清洗橱柜。
她看见袖口的大雁图腾时竟止不住的泪流,最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膝盖上放着那条不是崭新的白的白裙,姿势悲怆的厉害。
我扣着手腕上的痣安静的看着这个被岁月风华沧桑的女人最后的不甘。
最后的挣扎。
最后心灰意冷硬的活成破碎。
不甘心走又不甘心留的状态。
【十】
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妈妈在深夜施粉黛,挽发的岁月美丽的样子。
阳光极好的一天我将所有的陈年衣物被子拿出去晒,摸过妈妈当年的嫁妆,红色的旗袍白色的裙,绣着鸳鸯的枕头牡丹凤凰的丝绸被面。
她嫁做他人妇,他娶岁月妻。
深夜时母亲房间传来剧烈的响动,夹杂着急切焦躁。
我去看时母亲丢了满地的衣物,看见我时她急切的比划。
九九,就是那件我让你去旧坊红绵缝补的裙,我找不到了。你看见了吗。
我沉沉的看着母亲无法明白她寄托给的仅存的是什么,我以为母亲已无可恋所以将那件裙收的时候拿到自己的房间去看大雁图腾。
我回房取来给母亲时,她接过它突然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它去抚摸它,身体眼神都是温柔的,而父亲看着母亲的神色就像看着神经病一样。
已不起任何波澜。
后来我长大成人经历过爱恨之后看了一部电影,张艺谋的【我的父亲母亲】,能够那样一见钟情,后来也长久欢愉的爱情与那样的人能够有几多。
【十一】
男生们晚自修之后隐秘的行动我未曾再参与过,遇到林善眠之后,也奇怪的平静了少年的燥热。
每晚路过她的房前我都会神经质的说一句,我在。
然后惊觉之后迅速走开。
当我在学校里穿着烟灰的V领衣服蹲在教学楼后面抽烟时,一个女孩子从我面前走过,穿着短裙脸上恬静的红晕。
她捏着裙子的褶皱说周九重我喜欢你。
霞光里她递给我一封信说着很多话。
我只大约听见她说喜欢你的女孩子很多,现在你快毕业,如果我还没有说恐怕这辈子再无机会,这是一种遗憾。
说出来是遗憾不说出来亦是遗憾,前者慰劳自己后者慰疼自己。
我站起来接过信上面粘着一朵小花朵,适合躺在手心躺在床上的小花朵。
我说谢谢。
晚上回家时将信不动声色的扔进垃圾箱。
不是有人说么,这个世界上你遇到了那个人,其他的便都是将就了,而我,也不愿将就。
【十二】
再次停留在善眠家石子砌的台阶下时,我说完我在时,看见善眠开着侧面的窗,盘腿坐在宽厚的窗台上。
蓝色的粗布裤子一直挽到大腿的位置,红绣鞋依然随意的放在一旁,带子纠缠伸长而美丽。
她的头发刚刚洗过湿漉漉的垂在肩膀,穿着无袖的深红坎肩,她的衣服怎么穿都有一种年代美。
身旁有一株开的茂密的绿色植物,她嘴巴里噙着一枚绿叶,吹出一种平质如流水一样的调子。
她说这是十里桃花的调子。
她说周九重你说了九十九遍我在。
却未曾说一句我爱。
我是心性恬适寡淡的人,需要的是一个沉寂的女子在身旁。
不要整日闹讨好她为她磨尽心力,善眠是完美。
我沉寂了半响拉了拉单肩包的带子夸上台阶声音在深夜里潮湿而寂静说,善眠,来我身边。
【十三】
毕业的日子的懒散而规律的,早晨起床便去在小巷里跑一圈,清洁之后去巷尾的书屋。
我是极易爱翻清少纳言的【枕草子】。
整理书架喂喂店主闲懒的猫。
平日里偶尔有过去班里的同学邀约去玩,女生的意图明显。
我时常借着打理书屋之名推脱。
最后一次全班聚会时无法避免的去,显得行迹诡异孤单,在这个圈子里我没有至交。
一个女孩子递给我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我略微诧异的接过来,里面的她写的那些略显稚气的情话是模仿我的幼圆字体写成,花费不少功夫。
我说谢谢你的用心。
除了善眠,竟也无人惹我半分疼惜牵动,于是我知道我是一个感情极少的人。
【十四】
感情能够给的出去也足够承担的起双重伤害,我一直没有避规过。
善眠是完全不受掌控的人,而我如果没有遇见善眠也将一个人活成理想的样子,后来成人娶一个大方得体温柔寡言的女子为妻,但我从走进旧坊红绵里拐弯自己的轨迹同她相撞,是福是祸都不愿意避开。
而这样年少的善眠与我,烛成的也像是雾里芍药的美丽年轻。
就像石子滚落进长满青苔的古井,荡起的水珠波纹。
寂静却又恰好的存在,如同善眠开襟衫的褶皱,抚平依然显现。
在后来长久的时间里,善眠展现的一直是一种持平的耐力,而并非众多女子的顺服,我们之间所有的开始与结束都是一种相伴而非羁绊纠缠,这种等同我们一开始便各自明白。
那个善眠噙着生命力饱满的绿叶光着双腿吹十里桃花的夜晚,我说的是,善眠,来我身边。
她湿漉漉的长发尖垂着细小的水珠从窗台上跳下来时溅到我的脸上,冰冷,潮湿,清醒。
善眠光脚站在我脚面上于我的亲吻。
冰凉而柔软,生涩却真诚。
【十五】
在我念大学的日子里,我的不管黑衬衣白衬衣V领T恤,在我穿的时候惊觉每一件都有善眠做的刺绣图腾。
袖口的大雁,胸口的蔷薇,领口的的蝴蝶,衣尾摆的貂鼬。
无一例外的都是亮蓝的丝线。
有些男孩子看见我的衣服纷纷效仿拿去城市的裁缝铺,但是无论怎么做,他们的衣服都像是故意粘上一枚标签一样。
但我的,就如同善眠用花汁染成的指甲一样,像是自然生长出来就是那个样子,沉郁而惊艳。
如同林善眠这个人。
我度过过一段糜乱但清白的日子,会放纵但亦能禁欲。
也是在这些日子里遇见宋西河,当我日日夜夜被酒吧里的女人拉扯着挑逗时,我除了能撕开领口透气之外也生不起气起不起欲。
【十六】
我可以听着宋西河说话,兀自喝着冰白。
腿上坐着的女人把红唇印不到我脸上她娇笑着印到领口时,我皱眉推开她拿了纸巾去擦,有点脏了那个蓝色蝴蝶。
她看着我的动作眼中并没有受伤,盯着我领口的蝴蝶很少有的认真说,蓝色丝线做的刺绣在行业里有一句暗语,好像是你要走要留,我都为你所有。
她消瘦的指尖抚摸着蓝色蝴蝶轻轻呀了一声,脸色苍白的说。
我家有一本刺绣的暗语书,我十几岁时看过。
她的眼里有迷恋有惊悚的抚摸过蝴蝶的纹路着迷一样的喃喃自语,这是枯叶蝶,蓝色刺绣暗语是,你死我为恶魔,你生我为君伏。
我看着她问那大雁呢,蔷薇,貂鼬呢。
这个风尘中滚爬的女子一直没有收去眼里浓浓的迷恋,抬眼看着我说不知道,那本书早已绝迹,年代太久我忘了。
但是每一个图腾都有固定的位置,比如领口的蝴蝶。
里面很多东西是极致的,有诅咒有祝福。
但是那个女人必定是美丽而孤独的。
【十七】
我未料到的是善眠来学校找我。
我上晚自修时在看书,旁边一个女孩子坐在我身边香水让我头晕,她扭捏的同她男友说着暧昧的话一边又不时的用眼角看我。
我抬头看她的时候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她的手机没有打出去,二是我的刘海有些长了。
然后拿起书坐到了窗边的位置。
这时有一个男生阴阳怪气的喊谁是周九重呀,有人找。
我在班级里大半人都不认识,集体活动也鲜少参加。
有时间就去宋西河那里,仅仅因为宋西河让我感受到真实与美丽。
他的圈子让我觉得自在与舒服。
比如我们常去的酒吧,呐喊性交吸毒都是在直接的表达。
我从未厌烦失望过什么,选择贴近的都是我接受或者不接受。
只是对烦缠的人很倦,前不久一直有一个长的标志的女孩每天买早餐送花给我,惹来很多人关注让我觉得倦。
夜里我从酒吧回来时,她摆了一个心型蜡烛圈站在里面问我,周九重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身边围了很多起哄的人,俗套的把戏有人看就不腻。
我站在蜡烛圈外说我有女朋友。
【十八】
善眠就站在梧桐树下背靠着梧桐,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穿着火红的裸背长裙。
看见我过来甜甜的一笑然后低下了眉眼。
善眠呆了一个星期,在校外的租房里,善眠从未有过的缠着我身体像柔软的藤蔓。
床上铺的是她自己带来的做有刺绣的白色床单,她把有落红的那条床单叠好收起来,我在被窝里拥着她赤裸的身体眉眼都自己觉得带笑的问,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连声音里都有笑意。
因为此刻的善眠让我觉得我是真实而愉悦,她在我怀里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甚至伸出手抚摸我的眉眼。
半响又缠上我的身体直接的让我沉入说,再来一次。
躯体新鲜的惊叹。
我摸过她有些濡湿的头发说,不要后悔。
【十九】
一个星期后善眠做好早餐等我安静的吃完时说,我要去马来西亚了。
爸爸妈妈后天就来接我们,机票已经订好。
然后善眠抽起了烟说,没有人不依恋父母,纵使我从未有过被疼爱我也想试试。
周,我爱你。
你会回来?
我的双手在桌上手指交叉静静的问。
善眠眉眼带笑的看了我半响,恩。
善眠,来我身边。
我站起来朝她伸出手,善眠光脚站到我的脚面上于我亲吻。
【二十】
一个月以后善眠打来电话告诉我她怀孕了,她说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回来。
到那时我也已大学毕业。
善眠说,周,我为你所有。
其实我一度以为我等待的起,甚至我穿过那些善眠做有蓝色刺绣的各种衬衣时。
心情也会因为想起拥抱拥有她慰心的肌体而愉悦。
我知道,我的余生再也不能去这样柔软的对待谁了。
我说过,凡一个人仅仅握住为之劳累的东西,它就是你的宗教,也许它并不值得。但是没有它,其他的更不值得。
在我毕业为论文整日泡在图书馆翻阅大量欧美油画资料,偶尔闲下来喝一杯咖啡看见袖口的刺绣而不自觉的嘴角向上扬起时。
宋西河打来电话,他的声音有泪意,通过电波传出类似于高中年代收音机的兹玆声。
我放下手中沉重的资料问怎么了,心突兀的慌了一下。
他微叹了一口气。
马来西亚地震伤亡人数直线上升的是善眠在的那块地方。
我抖着手用手机一遍一遍刷新网页,一条一条的地震仍然持续没有减弱,死亡人数XXX,仍有下落不明失踪的依然是上升趋势。
我感觉我的眼睛前蒙了一层雾,手擦也擦不干净。
【二十一】
我跟善眠的爱情便是如同沉寂在黑暗湖泊旁的野生鸢尾,孤独,美丽,寂静,安稳。
它不被人发现,但它有美丽的嘹亮却又低调的光泽。
所以后来我在玻璃窗旁听着窗外硕大的似乎要浇灌了整个城市的雨时,心里没有悲痛没有绞紧的恐慌,只是空旷。
我可以听见胸膛里呼啸而过的风声。
拍打在玻璃上的雨珠划出的行迹,也终于无迹可寻。
后来我亲自去马来西亚,触目的是一种灾难过后的强行搭建起来的假象,就像大学时学校的男孩子模仿善眠给我的刺绣。
有人说没听过林善眠啊,或许地震时埋在地下了吧,所有人跑都跑不及更何况她还大着肚子。
我如今望着这片土地仿佛都围上了白色的花圈。
宋西河拉过我说走吧,就当做了一个醒不来的梦。
【二十二】
我又回到了曾经的旧坊红绵。
踏上吱吱呀呀的木板楼梯时,我仿佛听见缝纫机的针刺穿布匹的声音,在拐角的逆光里。
我眉眼潮湿的似乎看见那双带子纠缠美丽的红绣鞋,善眠曾经头发上的簪子好像在逆着光摇晃。
最后在我眼前的竟也是那副仓慌铺开的牡丹布匹,像一副打开的画轴,惊艳又惊心。
我终于忍不住扶着门框哽咽出声。
大音无声。